七、一错再错
叶暄的目光紧盯着黑袍人。
虽然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势,但是毕竟还有些疑点存在,自然也不敢太过放松。
在眼神交汇的瞬间,黑袍人出手了。
带着尖锐的光芒,原本在桌上的刀具冲着叶暄飞来。叶暄脚步轻盈地一一闪开,同时握住其中的一把向侧面一掷,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,挡住了从侧方袭来的铁链。
黑袍人紧接着又是一甩,数跟铁链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的再度向叶暄攻来。叶暄拿出从方毅手里夺来的匕首,眨眼间挥出数刀,将攻击尽量挡下,随即向后一跃,将一旁的架子踢飞。在架子挡住铁链的同时,再一转身,将匕首扔向黑袍人。
黑袍人情急之下,放弃对铁链的操纵,腾出一只手握住向自己袭来的匕首。
锋利的匕首非但没有像预想般的刺破皮肤,反倒在碰触到黑衣人的同时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,然后化为废铁,跌落在地。
看着自己的攻击被轻易的化解,叶暄略微惊讶了一下,便瞬间回过了神。
看样子,变得更麻烦了。
“你还真是杀了不少人呢,无论生前还是生后,都已经快进化到魔灵了。”
灵的类型一般分为四种,生灵、死灵、恶灵,以及魔灵。生灵,即为活人的灵魂,这种灵的情况较为特殊,除非是拥有强大灵力的生灵,一般这种灵是不会具有攻击性的。普通死灵的攻击力也较弱,大多造成的是附体之类的结果。而从恶灵开始,便具有了明确的目的性以及攻击力,魔灵更是具有了一些特别的能力。但是,灵还只能算是下等的存在,在他们之上,还有比这更高阶的鬼,以及魔。
然而,对于现在的叶暄来说,魔灵已经属于难对付的存在了,幸好还只是个接近魔灵级别的恶灵。不然的话……
不容得片刻思考,黑袍人再度向她袭来。
“啊,真是抱歉了。”
叶暄心里默念着道歉,一边将地上的几具几乎只剩下白骨的尸体踢起,试图挡住黑袍人的攻势。
“哼,白费力气。”
但是很显然,区区几具白骨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。只是片刻,黑袍人便已来到叶暄身前,眼中泛着阴狠的光芒,手中森然的黑气向叶暄扑来。
躲不掉了。
……
瞬间,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。
一道耀眼的光芒划过,随着纸符的燃烧,升起的光芒不仅挡住了黑气的进攻,还隐隐有将其尽数吸纳的趋势。
“ 区区尸体当然是挡不住你的,我不过是争取些时间罢了。”
片刻便足够了,在尸体阻挡黑袍人的瞬间,叶暄使用了早已准备好的灵符。
“我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准备就独闯敌营呢?”
黑气并没能在灵符的光芒下支撑多久,不一会儿,光芒开始吞噬黑暗,并开始向黑袍人进攻。
“不!”
黑袍人刚被光芒所碰触,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。
“毕竟还没有成为魔灵,这张符就够你受得了。”
听着黑袍人凄厉的叫声,叶暄靠着墙壁微微松了口气。刚才对付黑袍人的时候根本不敢分心,现在才意识到背上伤口的痛楚。她伸手碰了碰后背,再看向手掌,掌心已然被血液所覆盖。
“动作幅度太大,伤口又裂开了吗?”
叶暄蹙了蹙眉。
来不及过多考虑自己的伤势,迎面而来的冷光瞬间将叶暄的思绪拉回了眼前。
叶暄以两脚脚尖为中心,转动双腿。
她整个人面向墙壁,同时奋力一跃,接着伴随着一声闷哼,水泥制造的墙面传出了沉重的撞击声。
原来是叶暄在刀光袭来的瞬间握住刀柄,连同抓着刀身的袭击者一同跃起,并摔向墙壁。
“看样子,我还真是低估你的决心了”,叶暄带着遗憾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人,“不过这也是我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,唐霖教授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和这个恶灵合作呢?”
叶暄说着,将身体微微斜靠在墙壁上。
看上去她是轻松地化解了唐霖的偷袭,但其实,背部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站立,唯有倚靠在墙壁上,才能尽量不让对方看出,自己已经没有余力了。
“我说过的,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!”
“什么……唔……”
未等叶暄有所反应,一根铁链狠狠地抽在了叶暄的腹部。剧烈的痛楚几乎让她昏厥。
她勉强抬头向铁链袭来的地方看去。
黑色的长袍已经破碎不堪,清晰地露出了程澄秀气的面孔。唯一不和谐的,就是那张脸上残酷到扭曲的笑容。
“你怎么会挣脱?难道说……”
叶暄瞬间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,并向已经被她摔在地上的唐霖看去。
只见他身旁掉落着那张还未燃烧殆尽的灵符。
这种灵符对于恶灵来说是致命的,但对于普通人类,却没有任何作用。
“教授,你——”
“铿啷”一声,程澄甩动着手中的铁链。
“刚才可真是疼死我了,居然敢把我直接从这具身体里消灭掉?现在,轮到我来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了。”
可恶,还是失算了呀。
之前的一切都在的预计之内,就算眼前的灵已经接近魔灵的程度,仍然不足以对自己的计划构成威胁。但是她唯独低估了唐霖的拼命程度。
究竟是为什么呀?要为了这样一个恶灵,拼命到这种程度?
随着程澄的一步步逼近,叶暄并没有任何就此等死的念头,相反,她直视着程澄的双眼,双手紧握于身体两侧。
毕竟,不到最后一刻,谁都有翻盘的可能。
一步,两步……
看着痛苦到几乎倒地的叶暄,程澄的目光逐渐变得兴奋起来,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,叶暄身上逐渐加重的寒气。
滴答,滴答。
水滴的声音仿佛生命的倒计时,为四周安静异常的环境更增添了一些诡异。
就在这时,
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
打断了双方之间紧张的生死对峙。
一个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,挡在叶暄身前,并一拳将程澄击倒在地。
叶暄勉强撑着身体向前看去。
眼前的人虽然令她意外,却也没有过多的惊讶。
来的人是陆决。
他让白宇洛利用手机信号查到了叶暄的所在地,并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。
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女人有多在乎。首先,解决这个恶灵是许昕昕委托给他事务所的工作,理应由他们来解决问题。其次,牵扯无辜的人涉险,显然是对他工作能力的质疑。最后,叶暄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,确实令他有那么一点好奇,但这无关乎他本人,只是家族的原因。
等他赶到时,首先发现的是昏迷在地的方毅,这让他不禁有点佩服叶暄的能力。但没想到的是,再见到叶暄时,却是她几乎倒在血泊里的狼狈模样。
陆决尽量小心地将叶暄抱起,却不想还是拉扯到了她的伤口。叶暄咬了咬唇,没发出一点声响,任由着他抱起,倚靠着墙边坐下。
“谢谢。”
叶暄忍着剧痛,勉强吐出两个字表示感谢。
却不想,换来的只是对方不屑的一瞥。
“我说过的,你没有做出明智的选择。”
都什么时候了,还在计较当初不合作这件事呀?
叶暄心中不满,奈何此时实在没有力气与他争辩。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便安静地坐在一旁休息。她不是很信任陆决,但她相信他的能力。
而实际上,叶暄的种种表现已经很令陆决惊讶了。
先是在面对突**况的冷静与沉着,带着同伴脱离险境;再是有勇有谋地与凶手周旋,最终揭露了对方的真面目。至于为何最后会如此狼狈,理由也不难猜。
无非是低估了对手罢了。
不过,不是低估了他们的残忍,而是低估了他们之间,那份属于人与人之间的真情。
不多废话,陆决拿出一张银白色的灵符握于指尖,轻念了几句晦涩的咒文,灵符随即燃烧殆尽,化为几道光芒缠于指尖。就在他准备给出致命一击的时候,一道身影从一旁窜了出来,挡在了程澄身前。
“求求你们,不要伤害我的女儿。任何错误都由我来承担好了。”
女儿?
这是怎么回事?
未等叶暄开口询问,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:
“你在乎自己的女儿,其他人就不在乎吗?那些死在她手上的无辜生命,难道就没有人在乎吗?”
“我……可是……”
“何况,你又有什么资格和什么能耐,替那些生命负责?”
“可我是他的父亲呀,我怎么能……不管什么方法,我只是希望她活着呀!就算我成为恶魔又如何,作为父亲,这已经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。”
“你如何爱自己的女儿没有错,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任何人。”
面对唐霖作为一位父亲,完全放弃尊严的乞求,陆决没有任何心软,反而继续上前一步,气势逼人地说道:
“让开!”
“不,你不能伤害她!”
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着,却丝毫不见一丝退让。
“我再说一遍,让开!”
“绝不!谁都不能伤害我女儿,我不能再错一次了!”
“你现在的做法,只是错上加错罢了。”
在一旁安静了有一会儿的叶暄虚弱地开口了。
通过刚才的对话,她已经基本弄清了自己之前一直留在心中的疑问,以及自己被敌人得手的原因。
唐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护着那个恶灵,甚至,像唐霖这样骄傲的人,为了他竟然放弃了教授的职位?
答案已经很显然了,只是可惜呀……
“陆先生,你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吧,不然,他不会罢休的。”
陆决看了叶暄一眼,眼底闪过一丝诧异,然后稍微收敛了自己迫人的气势,依叶暄所言,转头对唐霖说道:
“让开吧,你就算再拼命也没有意义,你身后的灵,根本不是你的女儿。”
“这……不可能,你们别想骗我,是不是我的女儿,难道你们比我还清楚吗?”
“你清楚?”
陆决的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充满嘲讽和寒意的笑容。
“说出来真是笑话。唐霖,自从你妻子去世以后,有多少时间是陪在自己女儿身边的?你或许是一位尽责的好教授,但绝不是一位好父亲。女儿的十五个生日里,你陪了她不超过五次;她的家长会,你从未参加;约好的假期旅游,最终去成的只有两次……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?”
这种如此细节化的信息,不太可能是调查出来的,这更像是读灵,比起叶暄那种粗浅的读灵要高阶很多的法术。
叶暄在心里对陆决的身份又多了一些猜测。
“你,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不,不对……你胡说,虽然我工作很忙,但我的空闲时间,都给了我女儿,像你这种年轻人懂什么?有什么资格说我不关心我女儿!”
“关心?你所谓的关心,对她而言,只是无尽的压力罢了。将失去妻子的苦痛、孤独全加注在女儿身上,就是你的关心了吗?”
“你给我闭嘴,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家伙,别人的家事与你无关,不懂的人乱说些什么?”
“你可别忘了,你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!”
“你给我闭嘴!!!”
唐霖的眼镜在之前的打斗中早已掉落在地,额头上也磕出了鲜血,血液顺着脸颊留下,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,露出愤怒至极的目光,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位充满书生气的教授,也不像是和蔼的保安,现在的他,那副狰狞的面孔,只属于一位父亲,一位接连失去了妻子和女儿,却依旧一错再错的父亲。
“是那个女人抛下了我们,剩下我和小婉相依为命,结果她又想来夺走我唯一的女儿,我怎么可能会同意!可是从来乖巧的小婉偏偏那次不听我的话了,一个人去找那个女人!一定是那个女人蛊惑了小婉离开我,是那个女人害得小婉被害死在了这里,不是我!”
唐霖冲着陆决怒吼道。
可是陆决依旧不为所动,只是用淡漠的语气说道:
“所以呢?因为程澄出事的地方就是唐婉出事的地方,你又在这里碰到了灵,就认为这是唐婉的灵魂了吗?”
“程澄那孩子很乖巧,就像是我的小婉一样。但她总是说不通,就喜欢那些鬼怪的传闻,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嘛。不过也多亏了她,我才能再见到小婉,又让小婉离复活更近了一步。”
“在这种地方,又能说出我们之间美好回忆的,当然是我的小婉了!”
陆决只是不屑地扫了一眼唐霖那张充满期待和希冀的脸。
“在这个地方,又拥有唐婉的记忆,你就不考虑其他可能吗?”
“这还有其他可能吗,年轻人?你们无非就是想杀了我的小婉,别想骗我!门上的那个密码,可是小婉的生日!”
“生日什么的,本来就有重复的可能吧?何况,唐婉的死是在六年前,而这六年中死在这里的人数并不足以让唐婉进化到接近魔灵的程度。所以,唐霖教授那么聪明,就没有考虑另一种可能呢?”
“按照进化的速度推算,现在的这个灵,六年前就已经是相对高阶的恶灵了。唐婉生前又没有犯下什么重罪,怎么可能刚死就有这种程度?”
“你,你想说什么?”
唐霖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慌乱。
“爸爸,你不能听他们乱说,我……”
“灵缚。”
纵使是片刻的犹豫和慌乱,便给了陆决足够的破绽,只是一瞬,他便绕开唐霖,站在程澄身前,原本缠绕于指尖的白光化作绳索紧紧捆住了程澄。
听到程澄的呼喊,唐霖才反应过来,正欲再次像对付叶暄那样偷袭陆决时,却见陆决只是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,冷漠的语气中又多了一些无奈。
“都解释到这种程度了,你还不明白吗?你这么拼命保护的恶灵,就是当年害死你女儿的凶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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